位於臺北市南區、鄰近臺灣大學的溫州街,初闢於日據時代後期,本作為台北帝國大學(今臺灣大學)的日本教授宿舍區,民國三十六年始命名為溫州街。溫州街和二戰時期因應軍事用途開闢的羅斯福路,以及連接萬華、新店的萬金鐵路區段拆除後改建的汀州路,這三條路交叉出的三角形,就是大家稱作「溫羅汀」的、臺北市最獨特也最衝突的區塊之一。
因為隔壁就是臺灣大學,師範大學也離溫州街不遠,絕大多數在此區活動的都是學校教職員以及年輕學子。這裡可能是臺北市書局最密集之處,幾乎拐進每條巷子都能遇上一家好咖啡店或酒吧。這裡有香港人開的咖啡店,越南裔法國人的跳蚤市場,超好吃的豆漿油條早餐店。溫州街對面就是臺北南區最大運動場,臺大操場和體育館,運動用品店比比皆是,台一冰店更是運動愛好者的降溫首選。溫羅汀也是少數腳踏車鈴鐺聲可以蓋過汽車喇吧的地方,每到放學,從臺大校園內蜂擁而出的腳踏車千軍萬馬奔向溫州街,找餐廳吃飯,找咖啡店讀書寫報告,找影印店印課本,或就只是跟情人同學四處亂晃,學生們嘻笑打鬧,像是一場都市鐵馬游擊戰。來自世界各地的留學生在此租屋短住,餐廳當然多的不得了,溫州街一出口就是公館夜市,油膩又喧譁的道地臺灣滋味,一轉進溫州街卻變得寧靜又和緩,中間沒有過渡地帶,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擺盪兩種情懷之間,也是臺灣特色。
溫州街的衝突性也可從宗教信仰看出端倪。從溫州街一路延伸到大安森林公園對面的新生南路,基督教、天主教、回教、道教和佛教,宗教會所林立,有些蝸居在大樓公寓之間,有些則是自立獨棟。有些教派講求靜心自修,少有人知信仰會所隱身此地,有些則在週末假期舉辦市集,開放課程或講座,和街坊鄰里緊密互動。
除了各種宗教會所群聚於此,溫羅汀也用另外一種方法實踐了台灣社區彼此調諧衝突的包容性。這裡有對同志運動影響至深的晶晶書庫和女書店,有許多獨立歌手發跡的女巫店,有以臺灣主體精神為訴求的台灣ㄟ店,各種次文化群體皆能在此地發聲,各種議題都可以被討論。有時候,某群人的訴求或許和社區其他住戶有所衝突,可能是鄰居抗議店家太吵,可能某些人對同志依然有所排斥或畏懼,但這裡總能找出方法解決。這裡就像是居住可能的社區實驗皿,所有的開展和拓寬都被允許,和大學智識教育也有了更緊密的連結。
很奇怪,溫州街取名自大陸地名,巷子裡卻藏著一些老的、還沒因為都更計劃而拆除的日式建築,雖然住在這的老人們已經不多,記得當初那段歷史的更少之又少,但,好險我們有書,有學校,我們還可以從歷史裡找回面對現實的力量。在這裡走街踏巷,先別急著逛店用膳。當年,多少打落牙齒合血吞的文青憤青們在這裡唱著民歌,嘴上閒聊打屁手裡煙頭酒瓠,多少情感濃烈的革命就此點燃。原來,我們真的被日本殖民過,臺大就是日本的南進基地,所以校園內有許多南洋特有奇花異果以供研究,最初開辦的學系也是農林相關。原來,日本真的有內地延長主義,把臺灣當成日本身體一部份來建設發展。台北帝國大學就是東京帝國大學的分身,而這所大學至今仍是我們的第一學府,溫羅汀蛛絲馬跡都能看出臺灣和日本、中國甚至歐美世界的文化糾葛,一切像首還沒寫完的裸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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